“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读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使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是发表于1948年描写土地改革运动的纪实性长篇小说,曾获得前苏联斯大林文学奖。作为最初反映土改运动的小说,因客观呈现农村阶级斗争的复杂性而成为同类题材代表作品。作者丁玲,30年代著名左翼作家,也是最早来到中央苏区的文人。毛主席曾作《临江仙∙给丁玲同志》一词欢迎她的到来,下阕写到“纤笔一枝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阵图开向陇山东。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充分体现了毛主席对丁玲的赞赏和喜爱。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时代背景是1946年中共中央《关于土地问题的指示》发布后,解放区大批干部组成工作队来到农村,发动群众开展土地改革运动。作者以暖水屯农民协会与恶霸地主的斗争为脉络,把焦点对准农民代表支部书记张裕民和封建地主代表恶霸钱文贵等时代人物,以他们在土改运动中的内心变化与外在表现为着力点,通过敏锐的洞察力和高超的叙事技巧,以女性细腻的笔触展开对各阶层代表人物、各矛盾事件的描写,全景式呈现了这场重塑我国农村社会关系的伟大革命运动。
难能可贵的是作为一部以阶级斗争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并未出现“高大全”式的英雄。如暖水屯“第一个党员”张裕民,作者在肯定他的勇毅性格与抗争精神同时,并未讳言其沾染过酗酒、赌博的落后习气,但通过党的教育和斗争实践,张裕民逐渐摆脱旧时代小生产者的精神沉疴,成长为一名坚定的革命战士。而作为这场运动的主角——旧时代中国农民,他们在思想上既有渴望翻身解放的革命诉求,又受到几千年来封建秩序的禁锢,因此丁玲也将这个群体的软弱与短视进行了客观展示,从侧面体现了阶级斗争的复杂性和土改运动的曲折发展。小说后半段,暖水屯群众在党的组织领导下,思想觉悟不断提高,自觉投身革命运动,最终成为了土地的主人。作者通过纪实的写作手法成功塑造了一组丰满立体、坚实可信的人物群像,让读者对那个时代的中国农民有了更全面的观察,从而更加深刻地理解这个群体对土地殷切的渴求和深沉的热爱。这份强烈情感在小说第五十二章佃户侯忠全收到地主退还地契后的情景中得以充分体现:
他走后,这老两口子,互相望着,他们还怕是做梦,他们把地契翻过来翻过去,又追到门口去看,结果他们两个都笑了,笑到两个人都伤心了。侯忠全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一面揩着眼泪,一面回忆起他一生的艰苦的生活。他在沙漠地拉骆驼,风雪践踏着他,他踏着荒原,沙丘是无尽的,希望像黄昏的天际线一样,越走越模糊。他想着他的生病,他几乎死去,他以为死了还好些,可是又活了,活着是比死更难呵!慢慢他相信了因果,他把真理放在看不见的下世,他拿这个幻想安定了自己。可是,现在,下世已经成了现实,果报来得这样快呵!这是他没有,也不敢想的,他应该快活,他的确快乐,不过这个快乐,已经不是他经受得起的,他的眼泪因快乐而流了出来,他活过来了,他的感情恢复了,他不是那么一个死老头了。但他的老婆还在旁边叨咕着:“你还他么?你还他么!他爹呀!”侯忠全竭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他拿着地契往外走,老婆着急追了出来,仍旧说:“你还顽固呀!你还不敢要呀!你还信他的一贯道么?”他只说:“不,我给农会去,我要告诉他们,我要告诉许多人,这世道真的翻了呀!哈……”
土地是农民的生产资料,更是他们的立命之本和人格尊严。当看到历尽苦难后,那份植根于内心深处对土地的渴求与热爱让一个麻木蒙昧的老人重新焕发出生机时,不禁使读者与中国农民这个群体产生了深深的情感连接。《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站在人民的立场上,深刻揭示了土地改革运动的本质——消灭封建土地制度,打碎几千年来套在底层群众身上的沉重枷锁,使广大农民在政治和经济上获得解放。这才是一本好书应该引发的思考与传递的价值。与之相反的是当代某些涉及土改题材的文学作品,刻意隐去或淡化农民遭受的残酷压迫,通过片面展示斗争场景和被镇压地主的命运,从而质疑土改运动的革命性与历史意义,其创作动机值得警惕。我们在阅读涉及中国近现代史文学作品时,一定要有所扬弃,尤其党员干部更应选择以人民立场为创作方向的经典,一方面有助于全景化了解特殊时期的时代背景和历史全貌,同时也是树立我们的唯物史观,抵御历史虚无主义有力的思想武器。